你沒養過狗,你不懂狗的故事

可是明天的老鄭卻自動說狗,而且說得聲淚俱下,在場的人無不為之動容,撫掌深思人與狗究竟是怎么回事。
事發生在早上例會后,別人有說有笑,他一個人坐在桌前,臉沉沉的,眼圈黑黑的。這時同辦公室的小王踱到他跟前問,會上你怎么一言不發?他抬起頭劈口就是一句,我家的狗死了,心里惆悵……小王就說,狗死有什么了不起?老鄭說你不懂,死狗比死人傷心,已往聽說有人為狗守靈,為狗哭瞎雙眼,我不信,現在……說著淚珠便在眼眶里打轉。他又說,真的,家里死了老人都沒有這么傷心……說到這里,聲音更低沉了,最終被嗚咽替代,眼淚說像斷線的珍珠直往下滾。他連忙掏出手帕拭眼睛。小王頭回發現男人的小淚腺竟也發達,淚珠更顯重重的,要是落入地上真能砸出一個又一個小坑來。小王就勸道:狗死不能復生,你就節哀吧。他說,你沒養過狗,其實你不懂狗。狗比人好,它看家護家,對主人忠人耿耿;你打它罵它,它從不記仇;它不嫌貧愛富;無論什么時候何地,只要見到家人它總顯示出無限的欣喜;它不驕不躁,無私心雜念;給它滴水之恩,必以涌泉相報,它……
他再也說不下去了。這時辦公室里的同事都圍過來,聽了他那滿腔悲痛的訴說,似在讀悼詞,就心想,老鄭原來是個重情重義的好同志哩。已往他有不對,可是他能立地成佛,而我們呢?這時老劉的心里就掠過一絲悔過的情緒,另有老成、老許。因為兩年前,是他們聯名寫信給領導把鄭科長趕下臺的。
接連好些天,老鄭逢人就說阿黃的種種利益,其神情有點像祥林嫂。要是那天我不外出要債,我的阿黃就不會死……我真呆!我為什么要去討那一萬塊錢呢?十萬塊也買不回我的阿黃呀!我真傻!人生在世圖什么,不就是圖個舒服、圖個愜意---你們不曉得,我每日見了阿黃心里就有說不出的舒服。怪孩他媽太呆,不懂。阿黃在外吃了有毒的骨頭,應及時用肥皂水灌它的腸胃,全力搶救才是……新鮮的是人們并沒有像憎惡祥林嫂那樣躲避他,而是耐心地聽,細細地想。
因為阿黃的死,小王和老鄭成為好朋友。一天,小王見老鄭又在大街上拖住一個陌生的老者說狗,心里不是滋味,便拽他一塊去浴室洗澡。誰知他披上大浴巾后,又與旁邊的人聊起狗,話題很快轉到阿黃身上。他說,每日空上班它都要親自送我到大馬路上,每日下班它都要跑五里多路,穿過幾十條小巷,來到單位門口迎接我。有一次,阿黃見了我又是搖尾又是抱腿,竟被站在傳達室里的領導窺見了,心生忌妒,第二天他就派人候在門外狠打了阿黃一頓。我回家狠狠地罵了阿黃。阿黃,你怎么就不懂人事呢?我跟你說過千遍萬遍了,叫你不要到單位門口去接,那樓里有小人,有偽正人,他們為官級為烏紗帽翅的長短寬窄,爭得像烏雞眼似的,連我都避之不及,你去干嘛呢?以后你再去那兒,我就狠狠地揍你……你們猜,阿黃怎么樣?它被我罵得直搖頭,最終還淌了兩顆眼淚呢,事先我的心好痛。以后的日子里,可愛的阿黃便蹲在不遠的小巷口等我,每日都很準時。說到這里,老鄭突然之間之間之間不說了,兩眼放光,大概正沉浸在美好的回憶里。小王想。
這時老鄭突然之間之間之間清醒過來,把身上的那條大浴巾扔給小王。小王說,你可以再養一條狗。老鄭搖搖頭,不了,阿黃已經死了,什么狗也替代不了它在我們全家人心中的位置。他又說,小王你沒養過狗,你不懂狗……
以后,老鄭真的沒再養狗。
小王把這事寫成散文宣布在市報上,許多讀者都被深深地感動了。慰問信像雪片一樣飛向老鄭。同事們也改口喊他鄭科長了,像以前一樣,不過比以前多了些尊敬。新局長上任后的第一天,就找老鄭談話,想請他再度出山,到人事科當科長,老鄭婉言謝絕。但老鄭的工作卻越干越出色,越干越有成績。同事們都證明,這一點是事實。
(責任編輯:綜合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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